和张春梅有着相同经历的农户还有很多,他们分布在靖边县的红墩界、黄蒿界、海则滩等多个乡镇。知情人士透露,当地遭强制铲除的玉米已有4000多亩,当地政府向农户承诺每亩补偿1400元。但村民们认为补偿太少。
另据了解,其中一位玉米种子提供者刘振国已被靖边警方以非法经营罪拘留,涉案的玉米种子金额高达180万元。
专家表示,目前国内尚不允许进行转基因玉米的商业化种植,市场上流出的转基因品种应是安全的,都是经过国内外机构的安全评价,民众不必过于担心安全问题,建议在加强监控的同时,适时推进我国安全、技术成熟的转基因技术产业化进程。
□事件
种植半年玉米限期数日铲除
靖边县位于陕西省北部偏西,榆林市西南部,无定河上游,跨长城南北,玉米是其主要种植作物。
从靖边县城驱车100余公里,从公路换到泥路,穿过黄土地上点缀的低矮青草,路过被栅栏围住吃草的羊群,再在土路上穿行良久,才到张春梅所在的村子——靖边县红墩界镇圪洞河村。
9月的中午,烈日依然灼热,头戴已经泛黄白色长檐帽的张春梅正和孙女在家里菜园忙活。因常年劳作,她的手指指节粗大,皮肤黝黑泛红。
旁边地里的玉米还在生长,一人多高的玉米矗立在田野里,有的枝叶开始泛黄,这是玉米即将成熟的标志。与此形成对比的是,村子旁边大片的玉米被砍倒。
在张春梅家地里,半个月前被砍的玉米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中,玉米秆上还带着尚有些干瘪未完全成熟的玉米棒,一片枯黄。
“(靖边)县里、镇上和村里的干部,还有一些农业部门的人,都到村里了,说我们的玉米是转基因,有毒,必须全部铲掉”,张春梅说。
多位村民证实了张春梅的说法,8月中旬,靖边县农业局的农产品鉴定车曾到村里玉米地中提取样本。几天后,当地政府部门人员就到村中告知村民,他们种植的制种玉米中父本含有转基因成分。
张春梅转述称,村民当时被告知,要在8月27至31日之间铲除所有的玉米,农户若不自行铲除,政府部门将会出动铲草机器,强制进行铲除,但需要收取每亩30元的费用。
张春梅家的玉米只来得及砍一部分,其他的被割草机铲掉。“还不到收玉米的时候,怎么能铲掉青苗呢?这不是作践我们吗?”回忆起半个月前铲玉米的经历,张春梅情绪激动起来,她用沾着泥土的手揉起眼睛,看着面前地里倒下的玉米,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,痛哭起来。
农户自己砍割的玉米地,玉米茬几乎都紧挨着地表,玉米秆整齐躺在玉米地里。割草机碾轧过的玉米地,玉米茬长长短短刺向天空,地中一片荒芜。
转基因玉米被铲4000余亩
张春梅的遭遇并非孤例,靖边县红墩界镇、黄蒿界镇、海则滩镇等地的农户均有类似遭遇。据红墩界镇圪洞河村相关负责人透露,该村七个小组中,检出有转基因玉米的小组有两三个,涉及二三十家农户,玉米面积达两三千亩,目前已遭强制铲掉的玉米面积达1000多亩。黄蒿界镇大界村村委相关负责人也证实,村里有四五百亩制种玉米因涉及转基因遭铲除。
当地知情人士提供的一份8月初的调查材料显示,转基因种子提供者共涉及三人。其中刘振国向红墩界和黄蒿界的村民分别提供900亩和500亩地转基因制种玉米;东北人李彦峰向农户提供220亩转基因玉米,包括内蒙古河南乡的100亩;榆林人刘高飞提供制种玉米370亩,这些涉及近2000亩。
该知情人士透露,截至9月中旬,靖边地区被铲的转基因玉米达4000余亩,目前部分地区还在进一步铲除中。
玉米被铲掉后,当地政府部门告知农户,玉米秸秆和玉米粒可用来喂养牲畜,但不可食用。就补偿问题,政府部门亦承诺,每亩地的玉米给农户补偿1400元,将在10月底前给付。
众多村民对上述补偿并不满意。黄蒿界镇大界村农户方世军(化名)算了笔账,制种玉米每斤成本5元,每亩地大概需要七八斤种子,亩产保底800斤,收成好的话可达1000多斤,种子公司在11月份回收时,玉米按照每斤2.7元的价格收购,再加上秸秆可用来喂羊,一亩地的收入是两三千元,“政府部门承诺的补偿,并不划算。”
在这片陕北土地上,农民收入的主要来源是种地和养羊,玉米是其中最为重要的粮食作物。种植玉米收入基本上要占到家里一半收入,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让大多数村民感慨一年几乎白忙活。
“如果制种玉米有问题,是不是应该早些告知,这样村民还来得及换种荞麦、小米等农作物,现在离玉米成熟还有一个月,这一季庄稼算是毁了。”不少农户抱怨,这季庄稼损失惨重。
□调查
熟人向农民推荐制种玉米
靖边县因地广人稀,属于较好的制种玉米种植基地,村民均有多年的种植制种玉米经验。
据村民介绍,制种玉米种植的推广方式为,种子商向农户提供种子,农户与种子商签订合同。村民称,事发后,村民的合同都被当地政府部门取走。
今年种植的制种玉米种子又是从何而来?圪洞河村村民称,他们通过李宏伟介绍,从刘振国处取得种子,今年也是第一次种植。李宏伟是内蒙古人,是圪洞河村一位村民的亲家,村民们都很信任他。李宏伟提供的刘振国身份证复印件显示,刘是满族人,1964年出生,辽宁省北镇市人。李宏伟透露,刘振国在乌审旗开有一个种子经销店。
据了解,因制种玉米利润较高,每年都有较多制种公司来当地推销种子,因此当地有声望的人就成为制种公司向农户推销的桥梁。不少村民称,因农户文化水平不高,他们只信赖熟人的推荐。
制种前,刘振国向村民介绍,每亩保底800斤,按照每斤2.7元的价格回收,每亩地收取押金150元。对于每年种植不同厂家的制种玉米种子,村民认可这个价格。
多位村民表示,上述种子被当作普通的制种玉米种下,并未有人告知是转基因种子,直至玉米被铲掉。
“中间人”的种子店已关门
9月12日下午,在内蒙古鄂尔多斯市乌审旗的蘑菇台村,“中间人”李宏伟道出了他向农户推荐刘振国处的制种玉米的缘由。
李宏伟说,去年他们村的村民曾种植过刘振国提供的种子,据说收成不错,之后两人相识。“今年春天,他(刘振国)找到我,说手里有种子,问我哪里可以推荐,正好早前圪洞河村有村民也问过我,我就做了中间人帮忙牵线,除制种玉米外,刘振国还向村民出售了大田玉米种子。”
至于总共有多少农户通过他从刘振国处购买多少数量的种子,李宏伟称自己并不知情,也不知道他推荐的种子含有转基因。“那边的村户跟我都认识,我不可能坑害他们。”
农户玉米遭铲后,李宏伟曾问过刘振国玉米种子的问题。据李宏伟转述,刘振国当时承认种子确为转基因,但坚持说种植没有问题。
12日晚,在乌审旗噶图镇刘振国的店铺外,大红牌子上用蒙、汉两文写着“巡天农业种子经销部”,但店铺大门紧闭。透过玻璃门可看到,屋内摆有桌椅杂物,墙边堆放有装有种子的袋子。
据周围的居民介绍,该店铺于今年3月份开始营业,平时店内有五六人,最多时有十几名员工,大部分都是东北人,但最近一个月都没见到人,店铺也没开过门。
附近居民张女士说,“总见他们拉着箱子出差,好像有时要去村里,挺忙的。”另多位居民证实,有乌审旗的农户曾从该店铺购得玉米种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