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初冬的早晨,呼呼的北风将太阳的光芒吹得柔弱无力,法桐的落叶被来往的车辆碾压着飞卷着,有的已经零落成泥;寒意使匆匆赶路的人们萎缩着,情不自禁裹紧了大衣。
我正将头缩进衣领里走着,忽然听到一个怯怯的声音,先生,要买画儿吗?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我的前侧,目光中含着祈求。仔细看时,一脸的胡子,像秋天的荒草,身上背着一个编织袋缝制成的大包裹,卷着被褥,这之上,是一个破旧的画夹。承担这一重负的是有些孱弱的躯体,说他孱弱,不但是因为他的苍白和瘦弱,还有就是他不得不依靠一根拐杖保持平衡,因为他的左腿不知丢失在了什么地方。
在小城的路上行走,你经常会遇到一双乞讨的手执拗地挡住你的去路,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,让你的同情心在一次次或甘心或不甘心的施舍后逐渐变得麻木。这位中年男子很显然没有把自己沦为乞讨为生的一列。我有些惊奇了。
我说好啊!这位男子于是很惊喜的样子,将背上的行李很艰难地放下来,用手提了一下裤子———我看到将裤子捆在身上的是一根尼龙绳。他坐在行李上,将拐杖放在一旁,把画夹支在那根健全的腿上,说,我为你画素描,一会儿就行。
果不其然,画一会儿就完成了,很简单的几笔,画儿上的人物大众化的面孔,找不出我的特征,我虽然不懂绘画的妙处,但这画儿实在不敢恭维。他要两块钱,我给了他五块,他执意不肯,说,老弟,我不是乞讨的。说完一笑,这笑声透过胡子,变成水汽,在空中手舞足蹈。
他又上路了,艰难地背起行李,架着拐杖,一蹦一跳地走进不断伸展的街道里,融入初冬的一片萧索之中。我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,一个词语忽然冒上我的心头:挣扎。
我没有问过他的身世,不知道这七尺之躯曾经饱受过怎样的屈辱与压抑,但他这种不向生命低头、不向生活乞讨的精神却使我深深地震撼了。这是一个真实意义的生命,完整的高贵的生命。是的,真正的生命决不在乎命运的摆布,无论何时何地,他都保持着生命的本色和灵魂的高贵,而不容亵渎。愈挫愈奋,越是困境就越是挣扎,卑微的生命因此散发出夺目的光辉。
那是一个初冬的早晨,呼呼的北风将太阳的光芒吹得柔弱无力,法桐的落叶被来往的车辆碾压着飞卷着,有的已经零落成泥;寒意使匆匆赶路的人们萎缩着,情不自禁裹紧了大衣。